冬天适不适合去海边

清晨六点的厦门海边，我裹着加绒外套踩上沙滩。沙粒还是凉的，却不像夏天那样烫得脚底板发疼，每一步都陷得很慢，脚印像落在柔软的棉花上，迟迟不肯消失。风从海面上刮过来，裹着点咸湿的水汽，不是夏天那种劈头盖脸的热，是清冽得像刚拆封的海盐汽水，凉得人鼻尖一缩，却忍不住多吸两口——这是冬天的海给我的第一份礼物：清醒。

夏天的海边总像赶大集，沙滩上的遮阳伞挤成彩色的云，小孩的尖叫、卖冰饮的喇叭声、海浪的声音混在一起，像被揉皱的纸，乱得人耳朵疼。可冬天不一样。我沿着海岸线走了半小时，只遇见三个晨跑的人，一个坐在礁石上钓鱼的老头，还有一只追着海浪跑的柯基。老头的钓竿垂在水里，鱼线绷得笔直，他却靠着礁石打盹，阳光穿过云层晒在他的帽檐上，连风都放轻了脚步。海的声音终于露出来了：不是夏天那种炸着的浪，是沉得像鼓点的涌，“咚——咚——”，撞在礁石上碎成白色的花，溅起的水珠落在我手背上，凉得很轻，像谁偷偷碰了一下。

路过巷口的海鲜面店时，老板正掀开蒸笼，白汽“呼”地涌出来，裹着螃蟹的鲜味儿飘得老远。我要了碗小份的，老板笑着往碗里多放了两个鱼丸：“冬天的鱼肥，丸儿揉得紧。”面汤是奶白色的，飘着两片嫩黄的白菜，梭子蟹的蟹膏凝在汤面上，咬一口鱼丸，弹得能在嘴里打个转，鲜味儿从喉咙眼儿窜到头顶。窗外的风卷着几片落叶路过，可店里的暖空调把寒气都挡在外面，我捧着碗喝汤，看街对面的老阿婆挑着菜担子走过，竹扁担晃啊晃，菜叶子上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，碎成小水洼——这是冬天的海给我的第二份礼物：温度。

下午的时候，我坐在演武大桥下的礁石上晒太阳。冬天的太阳像裹了层棉絮，晒在身上不烫，是暖得能渗进骨头里的热。海面上飘着几艘渔船，船身漆着藏青色的漆，渔旗耷拉着，像刚睡醒的孩子。远处的鼓浪屿隐在淡淡的雾里，红屋顶像撒在蛋糕上的糖霜，偶尔传来钢琴声，顺着风飘过来，和海浪声裹在一起，像谁在弹一首慢歌。旁边的礁石缝里，我看见一只小螃蟹，举着两只大钳子爬出来，晒了会儿太阳，又慢悠悠爬回洞里——连螃蟹都知道，冬天的太阳值得浪费时间。

有人说冬天的海边冷，可我觉得，冷是冬天的海的“滤镜”。它把夏天的热闹都过滤掉了，把海最本真的样子留给你：不是穿着泳衣追浪的快乐，是坐在礁石上听风的安静；不是喝着冰饮看晚霞的热闹，是捧着热汤看渔船归航的温柔；不是涂着防晒霜躲太阳的麻烦，是晒着太阳打个盹的舒服。就像那天傍晚，我站在沙滩上看夕阳，橘红色的光把海染成了蜜色，海浪卷着细碎的光涌过来，每一朵浪尖都闪着金箔似的光。远处的归航渔船亮起了渔灯，一盏盏像星星落在海上，我摸出手机想拍照，却又放下——有些风景，只能记在脑子里，像刻在心上的印子，比照片更清楚。

晚上回去的时候，我路过海边的便利店，买了罐热可可。玻璃罐儿握在手里，暖得手心发疼。风从海面上吹过来，裹着点潮湿的味儿，可我却不觉得冷——因为我知道，冬天的海不是冷的，是热的，热在那碗鲜美的面汤里，热在晒得人发懒的太阳里，热在没有喧嚣的安静里。

其实冬天适不适合去海边，从来不是温度的问题。它适合的是那些想慢下来的人，想把日子过成诗的人，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