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哈尔滨集体海葬

清晨的松花江畔还裹着春寒，岸边的柳叶刚抽新芽，枝桠上的露珠滴在青石板上，溅起细小的水花。可此刻江风里已经飘起了白菊香——二十几个家属抱着用蓝布裹着的骨灰盒，站在码头边，等着那艘载着“归处”的船。这是2021年哈尔滨集体海葬的现场，一场关于“告别”的仪式，轻得像江面上的雾，却暖得能焐化春寒。

今年的集体海葬选在四月末，是市民政局和殡葬服务中心筹备了一个多月的心意。没有锣鼓，没有香火，甚至没有太多的流程——主持人站在船头，声音轻得像对老友说话：“请家属们默哀三分钟。”然后是祭文里的一句“愿逝者在浪花中寻到归处”，接着工作人员递来竹篮，里面装着刚摘的白菊和玫瑰花瓣。家属们捧着骨灰盒，慢慢走到船舷边，把骨灰轻轻撒进江里，再撒一把花瓣。浪花卷着骨灰与花瓣，先是打了个转，再慢慢沉进江底，像给逝者盖了床带着香气的被子。

张秀兰阿姨的骨灰盒是用老伴生前的钓鱼包裹着的。老周退休后最大的爱好就是往江边跑，说“江里的鱼认识他的鱼钩”。她摸着包上的渔线纹路，轻声对江里说：“老周，我带你来江边了。以前你总嫌我唠叨，不让我跟着你钓鱼；现在你住在浪花里，我每天都来，坐在你常坐的那块石头上，跟你说今天的菜价，说孙子考了满分——江风会把我的话带过去，你可别嫌我烦。”旁边的李阳抱着父亲的骨灰盒，指尖捏着一本皱巴巴的船员证——父亲是跑了三十年松花江的老船员，生前总说“江是他的第二个家”。他把船员证和骨灰一起放进江里：“爸，船员证我给你留着，以后你还是江里的‘老船长’，想我的时候，就吹吹江风，我听见浪声，就知道是你。”

其实选择海葬的人，从来不是“不爱”，是更懂“留”的意义。王大爷是送儿子的，儿子生前是环保志愿者，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：“爸，别给我买墓地，把我撒进江里——我想变成水，变成风，继续守着这片江。”今天他把儿子的志愿者证放进江里，红着眼眶笑：“我儿子说要守着江，现在他做到了，我为他骄傲。”旁边的陈阿姨摸着骨灰盒上的照片，照片里的老伴穿着军大衣，站在江边笑——老伴是退伍军人，总说“江是咱哈尔滨的魂”，她把老伴的军功章用红布包着，一起撒进江里：“老陈，军功章跟着你，咱在江里也还是‘最可爱的人’。”

正午的阳光爬上江面，把江水染成了金红色。仪式结束时，家属们站在岸边，望着江里的浪花，没有人哭出声。张阿姨蹲在石头上，摸着江里的水，轻声说：“老周，我回家了，明天再来。”风里的菊香慢慢淡了，可江里的浪花还在翻，像逝者在回应：“我在这里，一直都在。”

哈尔滨的江水流了千年，见证过无数悲欢。而这些选择海葬的人，是把“思念”酿成了江里的酒——不是让逝者“消失”，是让他们变成江风里的桂香，变成浪花拍岸的声音，变成岸边柳树上的新芽，在每一个春天，回到家属身边。就像张阿姨说的：“以前老周钓鱼，我在旁边守着；现在他在江里，我还是守着——只不过以前守的是他的人，现在守的是他的‘家’。”

傍晚的时候，江边的人慢慢散了。可岸边的石头上，还留着有人坐过的温度；江里的浪花里，还藏着未散的菊香。2021年的集体海葬，不是结束，是另一场“陪伴”的开始——那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