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家提倡海葬吗

清明的雨丝里，有人在墓园墓碑前摆上带露的菊花，有人却抱着一个素色布包走向海边——当白色的花瓣与骨灰一同落入浪中，风里飘来一句轻语：“爸，你最爱的海，终于成了你的家。”最近总有人问：国家提倡海葬吗？这个问题的答案，不在生硬的政策条文里，而在越来越多家庭的选择中，在对生命本质的重新理解里。

国家对海葬的态度，用“引导”或许比“提倡”更贴切。2021年民政部印发的《“十四五”民政事业发展规划》中，“大力推广节地生态安葬”被写入重要目标，而骨灰撒海（即海葬）正是生态安葬的核心形式之一。这里的“推广”，从不是强制要求，而是基于现实的善意提醒——我国人均耕地面积仅为世界平均水平的40%，传统土葬每座墓穴约占1平方米土地，每年因殡葬消耗的耕地相当于一个小县城的面积。而海葬不占一寸土地，不产生任何殡葬垃圾，甚至能减少焚烧骨灰盒带来的污染。比如青岛自2009年启动海葬以来，已举办98次集体活动，参与家庭超12万户；上海的“蓝色怀念”品牌，每年吸引3000余个家庭报名。这些数字背后，是政策对生态底线的坚守，更是对“逝有所安”的多元诠释。

海葬的意义，远不止“节约土地”那么简单。中国人刻在基因里的“归墟”情结，早就为这种选择埋下了伏笔——《山海经》里说“归墟者，八纮九野之水，天汉之流，莫不注之”，大海在古人心中，本就是万物归藏的“终极家园”。如今的海葬，不过是把“入土为安”换成了“入海为安”，是传统情感的现代转化。去年清明我在烟台的海葬现场，遇到62岁的李阿姨。她的丈夫是老渔民，一辈子靠海吃饭，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：“别给我买墓地，我怕挤。把我撒去黄海，我帮你看着咱家的渔船。”当骨灰随着浪花融入海面，李阿姨摸着胸口的海葬纪念卡（上面印着撒海的经纬度：北纬37°21′，东经121°38′）说：“现在我每次来海边，都能‘找到’他——风是他的呼吸，浪是他的笑声，连海里的鱼，都像他养过的那尾鲫鱼。”

民众对海葬的接受，是一个“打破顾虑”的温暖过程。最初很多家庭担心“撒到海里就‘没了’”“以后想祭拜找不到地方”，但如今的服务早已充满人性化：青岛为每个海葬家庭发放“生命纪念证书”，标注具体位置与时间，家属用手机就能定位到“亲人的坐标”；上海推出“线上追思墙”，家属可以上传亲人的照片与故事，让思念有了可触摸的载体；厦门的海葬活动会提前举办“家庭追思会”，播放亲人的视频，读手写的悼词，仪式感丝毫不输传统葬礼。更让人欣慰的是，越来越多年轻人开始理解：真正的思念从不是靠墓碑维系——当你闻到海风里的咸味，想起和父母一起吃海鲜的夜晚；当你看到海浪拍岸，想起爱人曾说“海浪是海的心跳”，那些瞬间，就是最真切的“重逢”。

无论是土葬、海葬还是树葬，本质都是对生命的尊重。国家提倡海葬，从不是否定传统，而是给生命多一种“辽阔的选择”：不占土地、不扰环境，让生命回到最包容的自然里。就像一位参与过海葬的90后姑娘说：“我奶奶生前总说‘要做个干净的人’，海葬就是她最后一次‘干净’——没有烟熏火燎的烧纸，没有冰冷的墓碑，只有浪花裹着她，回到她最爱的大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