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不是谁的骨灰都可以海撒

清明那天，我在小区楼下的快递柜前遇到张阿姨。她穿着逝者生前织的藏青毛衣，怀里紧紧攥着个枣红色的骨灰盒，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泪：“小夏，你说我家老周的骨灰能海撒不？他生前总说想当‘海的孩子’，可我问了小区门口的殡葬中介，说要什么证明，还说不是谁都能撒……

我握着她冰凉的手，想起去年帮同事李姐办过的海撒手续——那时候我也以为海撒就是“找个海边把骨灰倒进去”，直到跟着她跑了三趟殡仪馆才知道，这里面的讲究比想象中多。其实第一个要厘清的误区是：海撒不是“想撒就撒”，它得先过“资格关”。比如去年李姐的父亲是肺癌去世，原本以为没问题，可殡仪馆工作人员反复核对死亡证明时，特意问了句“有没有传染病史”。后来我才明白，根据《殡葬管理条例》和各地实施细则，如果逝者是因霍乱、鼠疫这类甲类传染病，或者传染性非典型肺炎这类乙类传染病去世的，骨灰必须先经过严格的无害化处理——比如高温二次焚烧消毒，确认没有病原体残留后，才能进行海撒。“不是不让撒，是得对大海负责，也对活着的人负责。”当时殡仪馆的王师傅说，“你想啊，要是带着病菌的骨灰倒进海里，万一污染了海水，岂不是让逝者的心愿变成了伤害？”

除了健康限制，手续也藏着不少“门道”。张阿姨一开始以为“拿上骨灰盒就能去海边”，可实际上，正规海撒必须通过殡仪馆或有资质的殡葬服务公司办理——需要提交逝者的死亡证明、身份证复印件，还有所有直系亲属的签字同意书。去年李姐办手续时，因为弟弟在外地，特意让他拍了手持身份证的视频，再传真过来签字。王师傅说，这不是“麻烦”，是为了避免后续纠纷：“万一有亲属不同意，事后闹起来，既伤了亲情，也对不起逝者。”

其实更重要的，是海撒背后的“尊重”。我参加过一次正规的海撒仪式：船行到指定海域，工作人员先播放逝者生前喜欢的《大海啊故乡》，家属们捧着花瓣，对着海面念逝者的名字，然后把装在可降解布袋里的骨灰，轻轻放进海里——不是“倒”，是“放”，就像把逝者的手放进大海的手里。船长说，这片海域是政府指定的“生态海撒区”，水流通畅，不会造成淤积，而且每年都会有专业人员监测水质。“很多人觉得海撒是‘回归自然’，可要是私自找个野海滩撒，不仅可能违反禁渔期规定，还可能让骨灰沉在浅海，被海浪冲回岸边——那不是‘回归’，是‘打扰’。”

那天我陪张阿姨去了殡仪馆，工作人员翻出一本《海撒服务指南》，一条一条给她讲：老周是心脏病去世，不需要额外做无害化检测；接下来填《海撒申请表》，等着殡仪馆安排下个月十五号的集体海撒——刚好是老周的忌日。张阿姨摸着指南上的海浪图案，终于笑了：“原来不是不让撒，是得‘好好撒’。老周要是知道我们按规矩来，肯定高兴。”

走的时候，夕阳把殡仪馆门口的玉兰花瓣染成金红色，我想起王师傅说的话：“海撒不是‘结束’，是‘换个方式陪伴’。可这份陪伴，得先守好规则——因为规则里，藏着对生命最真的尊重。”就像张阿姨说的，老周生前最讲“分寸”，连钓鱼都不会在禁渔期去，现在用符合规则的方式让他回归大海，才是最懂他的告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