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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海撒网编辑部 时间:2025-10-26 22:47:34 浏览:34
三月的海风吹着咸湿的凉,我蹲在大陈岛南码头的礁石上翻外婆的旧围巾。藏在夹层里的纸条飘出来,边角卷着毛,上面是她歪歪扭扭的铅笔字:“小囡,等我走了,把骨灰撒去这儿的浪里——就是我当年等你外公渔船的地方。”风把纸条吹得晃了晃,我伸手按住,指腹蹭过那些带着岁月温度的字迹,忽然想起外婆坐在藤椅上补渔网的样子:她戴着老花镜,线轴滚到脚边,弯腰去捡时蓝布衫扫落我茶几上的橘子,笑着说“小囡莫怪,外婆老了手脚笨”。
外婆的一辈子都泡在海里。十六岁跟着阿爸去渔排帮工,裤脚卷到膝盖踩滑溜溜的木板,指尖被鱼鳃划开就抓把海沙按伤口,说“海沙是最好的药”;二十岁嫁去岛上,陪外公补网到深夜,煤油灯晃在波心像碎星星,她就着灯光穿针,线过网眼的声音混着浪拍渔排的响,成了岛上最温柔的夜曲;我出生那年,她抱我在码头等渔船,风把白发吹得乱蓬蓬,把我的小拳头放在她手心里说:“小囡,你听海在唱渔歌——红日出海霞满天,渔郎撒网在船头。”我盯着她嘴角的咸饼屑,像颗没擦干净的小芝麻。
去年秋天外婆躺在病房里,输着液还念着海的味道。她让我打开窗,风灌进来吹得病历单沙沙响,她吸着鼻子笑:“你看阿菊阿婆埋在山上,每年清明要爬半小时坡除草,麻烦得很。我要去海里,浪会带去过台湾海峡,看澎湖的渔火,摸南沙的珊瑚——你想我了就去海边喊一喊,浪打过来的声音,就是我在应你。”我握着她枯瘦的手,感觉她的温度像晒了一整天太阳的礁石,慢慢凉下去,可眼睛里还映着窗外的蓝天,像当年渔排上的海。

上周我带着外婆的骨灰去南码头。清晨的海是淡青色,像她年轻时的蓝布衫。我把骨灰盒放在礁石上,想起她胳膊上的海水咸味儿和肥皂清香味儿——小时候我总把脸贴在她胳膊上,听她的心跳像浪打礁石的节奏。打开盒盖,骨灰是浅灰色的,像晒干的海沙。风一吹,粉末飘进浪里,没有声音没有痕迹,就像外婆当年放生的小海鸟:翅膀受伤时她用竹篓装着喂小鱼干,等翅膀硬了就捧到海边说“回你家里”,小海鸟扑棱着飞进浪里,消失在海天交接处。
旁边的老渔民阿福伯端着酒罐过来,倒了杯酒进海里:“你外婆当年帮我补过网,我敬她一杯。”酒液在浪里散成涟漪,像外婆织的渔网。阿福伯说:“海是娘,走的人回娘家多好。埋在山上的人要除草烧纸,进了海的人浪会带他们走很远——你外婆想的台湾,浪会带她去的。”我蹲在礁石上,忽然听见浪里传来熟悉的渔歌,是外婆当年唱的“红日出海霞满天”,风把歌声吹到耳旁,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,眼泪掉在海里,溅起很小的水花。
傍晚坐在码头石凳看日落,夕阳把海染成橘红色,像外婆晒的鱼干。我忽然懂了,外婆说撒进大海不是消失,是变成风、变成浪、变成渔歌里的音符——是我闻到海水咸味儿想起她的蓝布衫,听到浪声想起她的渔歌,看见海边小海鸟想起她捧鸟的样子。风又吹过来,我裹紧围巾,感觉脖子后面暖暖的,像外婆的手在摸我。她没有离开,只是换了种方式住在我身边:比如浪打礁石的声音,比如风里的咸味儿,比如每次去海边时,吹过发梢的那阵风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