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葬好还是土葬好?

上周清明，我跟着妈妈去郊区的墓地。沿着青石板路往上走，两边的墓碑上刻着不同的名字，有的摆着新鲜的菊花，有的放着半块月饼——那是逝者生前最爱的口味。路过第三排的时候，看见一位穿蓝布衫的老人，正蹲在墓碑前拔草，指尖碰到碑上的照片，轻轻说：“小慧，今年的草长得快，我帮你锄了，不然挡住你笑。”风掀起她的衣角，我忽然懂了，为什么很多人对土葬有执念——那一方小小的土堆，是思念的“锚点”，想他的时候，能摸着碑上的字，能对着土堆说说话，就像他还在身边。

想起去年参加朋友阿林父亲的海葬。那天清晨，我们坐着船往海里开，海风裹着咸湿的味道吹过来，阿林抱着父亲的骨灰盒，指节泛白。船停在离岸边几海里的地方，船长说：“可以了。”他慢慢打开盒子，骨灰顺着风飘进海里，细碎的白色颗粒混着我们撒的菊花瓣，一起落在浪尖上。阿林对着海面喊：“爸，你以前总说想钓遍所有海域，现在如愿了——下次我带钓竿来，陪你钓鲨鱼。”风把他的声音吹得很远，我看见他眼角的泪，却没有哭出声——原来海葬不是“消失”，是把逝者放进他最爱的地方，让他以另一种方式“活着”。

身边常有人争论：“海葬没根，不如土葬踏实。”就像邻居张阿姨，上次聊起这事，她皱着眉头说：“我家老头要是走了，必须埋在老家的地里，不然我想他的时候，连个烧纸的地方都没有。”可阿林不这么想。他说父亲生前最讨厌拘束，退休后每天抱着钓竿往海边跑，有次钓了条两斤重的鲈鱼，兴奋得打电话给所有亲戚。“要是把他埋在墓地里，他肯定嫌闷。”阿林说，“现在我每天下班路过海边，都会停下来看看——浪打在礁石上的声音，像他以前笑的样子，就像他还在那等着我，说‘走，钓鱼去’。”

其实关于“好”的定义，从来都不是统一的。土葬的好，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“落叶归根”，是奶奶说的“入土为安”，是每年清明都能去拔草的仪式感；海葬的好，是对自由的成全，是把逝者还给他们热爱的天地，是“不必守着一个坟头，因为他在每一阵风里”。还有现实里的考量——现在城里的墓地价格越来越高，我家附近的陵园，一个双穴墓要十二万，还只有二十年使用权；而海葬大多是免费的，有的城市还会提供专门的船和鲜花。但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，最关键的是，我们选的不是“土”或者“海”，是“他想要的”“我们能安心的”。

昨天傍晚，我在海边散步，看见一位阿姨蹲在沙滩上，把一束向日葵放在礁石上。她对着大海轻声说：“老周，你上次说想看向日葵，我带来了。”海浪卷过来，打湿了花茎，她却笑着摸了摸花瓣。风里飘来咸咸的味道，我忽然想起墓地前的那位老人——无论是土堆里的思念，还是海浪里的牵挂，本质都是一样的：我们爱的人，从来没有离开，只是换了一种方式，住在我们的心里。

风又吹过来，我裹了裹外套，看见远处的海平面，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。或许关于“海葬好还是土葬好”的问题，从来都没有标准答案。重要的是，我们用最真诚的方式，把逝者的愿望放在心上——哪怕是一方土堆，哪怕是一片大海，都是我们对他，最温柔的告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