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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海撒网编辑部 时间:2025-10-13 22:46:29 浏览:85
清明刚过,我在阳台整理父亲的旧外套,樟脑丸的气味裹着海风钻进来——去年的今天,我们刚把他的骨灰撒进了东海。口袋里掉出一张皱巴巴的船票,是他退休那年去舟山看海的纪念,背面歪歪扭扭写着“等我老了,要住回浪里”。那时候我蹲在地上笑他,说浪里哪有房子,他只是摸了摸我的头,眼睛亮得像海边的星子。
直到去年陪母亲捧着骨灰盒站在船头,我才懂他说的“住回浪里”是什么意思。船员把船停在事先选好的海域,清晨的风裹着咸湿的气息吹过来,母亲打开骨灰盒,我看见里面除了骨灰,还有他生前最爱的围棋子——那是我小学时送他的,缺了一颗黑子。“你爸说,要带着你的心意一起走。”母亲把花瓣撒进骨灰里,是父亲最爱的桅子花,晒干的花瓣带着淡淡的香。当我们一起把骨灰和花瓣倒进海里时,浪刚好涌过来,把白色的花瓣托起来,像一群小蝴蝶在海上飞。母亲忽然笑了,说:“你看,你爸在招手呢。”风把她的白发吹起来,我看见她眼角的泪,但那泪是暖的,像海边的晨露。

其实决定撒海前,我们也犹豫过。怕“没有墓碑”会让父亲“没地方回家”,怕流程错了对不起他,怕风把骨灰吹走,怕浪把花瓣卷走。我翻遍了网上的资料,有的说要选涨潮,有的说要带海盐,有的说要念悼词,但没有一个人告诉我,该怎么轻轻倒骨灰才不会洒出来,该怎么跟船员沟通让船慢一点,该怎么在那一刻控制自己的情绪——直到我看见一个视频,up主说:“撒海不是‘放弃’,是‘换一种方式在一起’。你不用怕做错,只要带着爱,每一步都是对的。”视频里的阿姨蹲在海边,把可降解的纸船放进海里,里面装着她先生的骨灰,船桨是用先生的旧钢笔做的。“他以前总说我写字不好看,现在我让他带着钢笔,在海里写情书给我。”那个视频让我哭了很久,不是因为悲伤,是因为忽然安心——原来我们不是孤单的,有很多人跟我们一样,用这样温柔的方式,把亲人放进更辽阔的世界里。
现在我每次去海边,都会带一杯父亲喜欢的茉莉花茶,倒一点在海里。风会把茶的香气吹回来,裹着我的衣角,就像他以前在书房写毛笔字时,我站在旁边看,他把茶杯推给我,说“小心烫”。有人问我,撒海会不会让你觉得“没根了”?我反而觉得,根扎得更深了。以前我总觉得,“想念”是躲在衣柜里的旧外套,是抽屉里的围棋子,是每年清明要擦的墓碑;想念”是每一场潮声,每一阵海风,是我走在海边时,忽然落在手背上的花瓣——那是父亲在跟我说“丫头,我在呢”。

昨天母亲翻出父亲的旧相册,里面有一张我三岁时的照片,我坐在他肩膀上,手里举着一个大大的海螺。“你爸说,这个海螺是他在海边捡的,能听见浪的声音。”母亲把海螺放在耳边,我听见里面传来“呜呜”的声音,像父亲的笑声。窗外的风刚好吹进来,把相册的页吹得哗哗响,我忽然想起去年撒海时的浪,想起母亲说的“你爸在招手”,想起视频里阿姨的纸船——原来最温柔的告别,从来不是把亲人“留在某个地方”,而是把他们“放进每一个我们会想起的瞬间”。
大海不是终点,是另一个起点。是父亲的围棋子在海里游,是母亲的桅子花在海上飞,是我手里的茉莉花茶,在风里变成他的气息。当我们把亲人放进大海里,我们不是失去了他们,是让他们变成了风,变成了浪,变成了每一次我们抬头看海时,眼里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