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死后骨灰撒向大海好吗

清晨的海风裹着咸味儿撞进衣领，我捧着瓷罐的手有点抖。旁边的姑姑把百合花瓣撒向海面，花瓣打着旋儿落在浪尖，我深吸一口气，将瓷罐里的粉末轻轻倒了出去——骨灰混着花瓣落进海里，一瞬间被浪揉成细小的白点，像爷爷生前钓的小银鱼，摆着尾巴游向深处。这是我第一次参与撒海仪式，风里的哭声渐小，取而代之的是小侄子脆生生的喊:"太爷爷，你要跟鱼朋友们玩得开心哦!

爷爷走前的晚上，攥着我的手说:"别买墓地，我钓了一辈子鱼，海是我老伙计。"那时候我还不懂，直到此刻蹲在海边，看浪花卷着骨灰消失在视野里，突然想起他坐在礁石上的背影:鱼线甩出去，阳光把他的白发染成金箔，风把他的笑声吹得飘起来，连带着身边的海浪都在笑。原来撒海从不是"消失"，是让他回到最爱的地方——就像小时候他把我抱上渔船，说"海会接住每一个热爱它的人"。

奶奶一开始是反对的。她攥着爷爷的照片哭:"没个坟头，以后上哪儿找你爸?"直到去年夏天，我们带着奶奶去海边。小侄子举着刚捡的贝壳跑过来，壳上的纹路像极了爷爷钓的石斑鱼。奶奶接过贝壳，指尖摩挲着纹路，突然笑了:"你爸小时候也捡过这样的贝壳，非说像我织的毛衣针。"风掀起她的衣角，她蹲下来摸了摸海边的沙:"原来他没走，沙里有他的温度，浪里有他的声音。"那天晚上，奶奶翻出爷爷的钓鱼竿，擦得锃亮——原来"入土为安"的"安"，从不是一块冰冷的墓碑，是心里的牵挂有处可寻。

我曾问过做殡葬行业的朋友，撒海真的好吗?他说:"你看那些每年来海边的人，手里拿着逝者爱吃的零食，笑着讲最近的事，像跟老朋友聊天。而那些挤在墓地的人，大多是皱着眉烧纸，说'我忙，下次再来看你'。"城市里的墓地价格往上蹿，可海不要钱，它把每一粒骨灰都当成客人，裹着浪花送向远方。更重要的是，它让告别变得轻松——不用挤在清明的人群里，不用对着墓碑说"我很好"，只要风里有咸味儿，只要浪拍礁石，就能蹲下来喊一声"我来了"，而海会用浪花答"我在"。

昨天路过海鲜市场，闻到炒花生的香，突然想起爷爷生前最爱吃。我买了一包，跑到海边撒了一把。风卷着花生香飘向海面，浪尖突然跃起一条小银鱼，像极了他当年钓的那条。我对着海面笑:"爷爷，花生买了，你尝着咸吗?"风裹着我的声音往远处飘，海浪拍了拍岸边的石头，像他生前拍我肩膀的力道。好不好"从来没有标准答案，有的只是"他愿不愿意"和"你安不安心"。如果他爱海，那撒海就是最好的选择;如果他爱山，那埋在山脚下也很好。毕竟告别不是结束，是换一种方式陪伴——就像爷爷变成了风里的咸味儿，变成了浪里的银鱼，变成了海边的沙，在每一个有海的日子里，轻轻说"我陪你"。

风又吹过来，裹着咸味儿撞进衣领。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贝壳——是小侄子捡的，说要给太爷爷。阳光洒在海面上，波光粼粼，像爷爷的笑容。原来最温柔的告别，从来不是"永别"，是"我变成你爱的样子，永远陪你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