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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海撒网编辑部 时间:2025-10-01 12:46:46 浏览:360
我是去年夏天在青岛栈桥边遇到陈阿姨的。那天风大,我攥着刚买的烤鱿鱼往回跑,撞在她身上——她手里捧着个半透明的玻璃罐,罐身贴了张褪色的小螃蟹贴纸,细白的粉末在阳光下泛着碎星子似的光。阿姨扶着我胳膊笑:“是我家老周,生前总说栈桥的浪最像他跑船时遇见过的东海浪。
老周是跑了三十年船的水手,退休后每天清晨都要去栈桥坐俩小时。去年冬天走的时候,他攥着阿姨的手说:“别买墓地,我怕闷。把我撒进浪里,你想我了就来听浪,那是我喊你名字。”阿姨摩挲着玻璃罐,指节上还留着洗不净的船锚印:“我以前怕啊,怕撒出去就找不到他了。直到清明那天倒罐子,风裹着浪打过来,溅了我一裤腿——那股咸味儿,突然让我想起结婚时他从海里捞的海螺,壳上沾着沙,说要当定情物。”风掀起她的蓝布衫,像片被浪托着的云,旧照片里的老周站在船头,戴破草帽笑,身后的海蓝得像刚染好的布。

后来我在海边还遇到过别人。春天有个穿白裙的妈妈,抱着贴满卡通贴纸的小玻璃罐蹲在浅滩。她把粉末轻轻撒进水里,念叨:“朵朵,妈妈带了你要的会唱歌的贝壳。”外婆抹着眼泪说,朵朵去年夏天溺亡,才七岁,最爱堆沙堡。妈妈说:“我不想把她锁在墓地里,她那么爱跑,浪能带着她看更远的地方。”风卷着浪花裹住粉末,像个蹦跳的小身影。

还有穿藏青西装的叔叔,陪父亲来撒海。老人临终前说:“这辈子没出远门,想看看大海。”叔叔倒白酒进海里:“爸,你爱喝的二锅头,咱爷俩喝痛快。”他说父亲生前连肥皂都要用到薄得透明,可说到死倒明白——人从海里来(他总说生命起源于海洋),回海里去,不是没了,是换个地方活。
我以前觉得“豁达”是件很酷的事,像电视剧里拍桌子说“不怕死”的人。可这些撒海的人,活着时怕感冒、怕花钱、连喝药都要哄,说到死亡却比谁都真诚。他们不要墓碑的束缚,不要每年一次的烧纸,只想要变成风里的咸味儿、浪里的声音、孩子堆沙堡时脚下的沙。
前几天再去栈桥,风还裹着咸湿水汽。我站在老周常坐的石墩上,突然听见浪声里藏着“阿菊”的喊叫声——那是阿姨的名字。风里还有朵朵的笑声,有老周的草帽味儿,有父亲的二锅头香。原来他们没走,只是把自己变成了大海的一部分:浪是他们的呼吸,风是他们的话语,每一朵拍岸的浪花,都是他们在说“我在这儿”。
有人问,撒海的人豁达吗?其实哪有标准答案。他们不过是认真想过“怎么结束”——不是结束,是换种方式和世界相处。老周说“回海里去”,朵朵妈妈说“浪能带她看更远”,父亲说“想看看大海”,这些不是豁达的标签,是对生命最本真的尊重:不躲着死亡,不美化死亡,只是把死亡变成“接着活”的另一种模样。
风又吹过来,我摸了摸口袋里捡的贝壳,里面映着小小的海。对着海风轻声说:“老周,今天的浪,还是你喜欢的样子。”浪声回应我,像谁在笑,像谁在说“我在呢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