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戴河海滨风景区自然景观被别墅破坏

清晨的北戴河，风里还裹着海的咸湿，可原本该落满候鸟的湿地，现在立着一排米白色的别墅围墙，铁丝网把滩涂切成了碎块——那些曾经扑棱着翅膀的白鹭，不知道飞到哪片没被圈起来的天空去了。很多人对北戴河的印象，还停留在“浪拍沙滩、槐花香满街”的旧时光里：老虎石的礁石上总坐着画画的人，鸽子窝的日出能把云染成蜜色，连风都带着点懒，吹得人想在沙滩上躺一整个下午。可最近几年，沿着滨海大道走一圈，这种“慢”突然被打断了——每隔几百米，就能看到“施工重地”的牌子，挖掘机的铁臂挥下去，把湿地上的芦苇连根翻起来，旁边的广告牌上写着“一线海景，私享领地”。

沿着海边往南走，以前能看到连绵的防护林，洋槐和柳树的枝叶织成绿帘，风穿过去会发出细碎的响，像海在说话。现在好多地方的树没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别墅的地基，混凝土浇铸的柱子比树还高，表面贴着浅灰色的瓷砖，冷得像块没温度的石头。去年夏天，我碰到一位蹲在路边抽烟的老渔民，他的皮肤晒得像晒干的鱼皮，手指着工地说：“那片湿地是黑尾鸥的繁殖地，以前春天能看到小鸥崽跟着妈妈飞，翅膀还没长硬，扑棱棱的像片小叶子。现在挖掘机一挖，连草都没剩下——那些小鸥崽，今年该去哪找妈妈呢？”他把烟蒂按在地上，火星子灭的时候，我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点湿。

沙滩的变化更疼人。以前老虎石公园旁边的沙滩，沙粒细得像面粉，踩上去会陷下去半只脚，孩子们光着脚跑，身后留一串深浅不一的小坑，像给海写的信。现在好多地方的沙里混着水泥渣，有些区域甚至露出了混凝土的地基——那是别墅业主为了“拓展庭院”，偷偷填了滩涂的痕迹。上星期遇到带孙子赶海的李阿姨，她举着空塑料瓶叹气：“以前我带他来，能捡到小螃蟹、花蛤，他攥着小桶喊‘奶奶你看，螃蟹吐泡泡！’。现在这片滩涂被填了，孙子蹲在地上扒了半天沙子，抬头问我‘螃蟹的家在哪里呀？’我都不知道怎么说——总不能告诉他，螃蟹的家被盖成房子了。”风把她的白发吹起来，粘在眼角，她用手背擦了擦，又摸了摸孙子的头。

其实这些别墅里，不少是“违规户”。去年北戴河新区管委会公开的数据显示，2022年以来，当地查处了17宗违规占用滨海湿地、防护林的建设项目，其中8个是未取得规划许可证的别墅项目。一位参与过执法的工作人员说：“有些开发商钻空子，先圈地盖房子，等房子卖得差不多了，再补手续——等执法部门发现的时候，房子已经盖好了，拆起来要考虑的因素太多，不像种一棵树那么简单。”而更让人无奈的是，有些业主买的时候并不知道“私享海景”背后的代价——他们想要的是“面朝大海”的浪漫，却没意识到，自己的“浪漫”，是挖走了湿地的土、砍了防护林的树换来的。

我们爱北戴河，从来不是因为它有“高端别墅”“私享领地”这样的标签。我们爱的是光着脚能踩的沙滩，风里能闻的槐花香，是孩子喊着“看，白鹭！”时，所有人都能抬头接住的那片翅膀；是老渔民坐在礁石上抽烟，指着海说“那年我在这里捕到过一条三十斤的鲅鱼”时，眼里的光。那些被圈起来的围墙，圈住的不是“高端生活”，而是自然给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——当围墙越建越多，我们失去的，是能和海“坦诚相对”的机会。北戴河的海，不该是某个人的“私藏”，该是所有人的“共享”——就像三十年前那样，风里有槐花香，滩涂有候鸟飞，孩子的笑声能飘得很远，连海都能听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