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市骨灰撒海恢复

四月的渤海湾还裹着些春寒，北塘港的码头上却飘着股暖劲儿——穿深色衣服的家属攥着白菊，偶尔和身边人小声说话，语气里藏着终于落地的踏实。停了三年的北京市骨灰撒海服务，这周刚开出重启后的第一班船。

张阿姨是提前三天接到通知的。电话里工作人员的声音轻得像片云：“阿姨，您去年预约的撒海，这周能办了。”她攥着手机的手有点抖，转身翻出老伴生前的钓鱼竿——那根竿子的漆都磨掉了，是老周当年蹲在渔具店挑了半小时的“宝贝”。“你看，终于能带你去海里了。”她摸着竿身上的划痕，嘴角扯出点笑，眼角却泛着水光。老周走在疫情最严的冬天，骨灰暂存在殡仪馆的日子里，她每星期都去擦灰，说“等春天，等能出海的时候”，这一等就是三年。

重启后的服务比从前更“懂人心”。线上预约不用跑殡仪馆，填个表就能确认时间；免费提供的骨灰盒是淡蓝色的，印着细碎的海浪纹，工作人员说“这颜色像老周钓过的鲅鱼背”；仪式前的集体告别式上，每个人手里都能接到一支白菊，工作人员会轻声提醒：“您慢慢说，他能听见。”张阿姨把脸贴在骨灰盒上，像从前贴在老周背上那样：“我给你带了钓鱼竿的绳子，你别嫌糙，海里风大，绑紧点。”风掀起她的衣角，把话吹向船舷外的浪。

其实这三年里，殡葬服务中心没少“攒劲儿”。他们统计了两百多个积压的预约，优化了流程，还加了心理疏导员——遇到哭到站不稳的家属，会递上一杯温糖水，说“我陪您坐会儿，海边的风最会传消息”。第一班船的仪式上，有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抱着骨灰盒，声音抖得像片树叶：“我爸生前总说，大海是最宽的家，比公墓的格子宽敞多了。”他把骨灰撒进海里时，海浪刚好卷过来，把白菊托得高高的，像给爸爸递了朵云。

撒海从不是“倒骨灰”那么简单。北京市推广节地生态葬十年，撒海人数从每年几百涨到去年的三千多，可总有人问“会不会污染海洋”。负责生态监管的李主任解释：“骨灰都是无害化处理的，骨灰盒是淀粉基可降解材料，三个月就能化在海里，连鱼都不会碰。”他指着船尾的浪：“你看这水多清，老周的骨灰进去，就像撒了把海里的土。”张阿姨望着漂远的白菊，突然说：“我之前怕他孤单，现在看这浪推着花走，倒觉得他在跟老伙计们打招呼。”

船慢慢往回开时，太阳刚好爬上云层。张阿姨站在船舷边，把老周的钓鱼竿绳子扔进海里——那根红绳子顺着浪漂远，像给大海系了个蝴蝶结。她对着浪喊：“下次春天，我们再来看你。”风把声音裹成小团，落在每一朵白菊上。

码头上的登记册已经排到了五月，电话铃响个不停，都是“请问能留个位置吗”的询问。工作人员小周放下电话，抬头望着远处的海：“春天来了，该带他们回家了。”风里飘来咸咸的海味，混着白菊的香，像老周当年钓完鱼，身上带着的那种味道——是海的味道，是家的味道。

暮色里，最后一艘船靠了岸。家属们抱着空骨灰盒往停车场走，有人手里还攥着没撒完的白菊，说要种在阳台，“明年春天开了花，再带过来”。风掀起他们的衣角，把笑声吹向海里，浪尖上的余晖闪着光，像老周当年钓上来的鱼，鳞光闪闪的，带着满满的热乎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