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市骨灰撒海仪式

春末的清晨，渤海湾的风里裹着咸湿的水汽，像谁把春天的雨揉碎了撒在空气里。码头上的玉兰树刚开完花，落瓣飘在栏杆上，偶尔有家属走过，衣角扫过，花瓣就跟着晃一晃，像在和谁打招呼。王阿姨抱着裹着蓝布的骨灰盒站在树底下，布角绣着小朵的玉兰花——那是她老伴生前最爱的花，去年秋天住院时，还念叨着“等春天到了，要去看玉兰花”。

码头的遮阳棚下，工作人员小张正给家属发流程单，纸页是浅绿的，像刚抽芽的柳叶。“阿姨，等下登船前记得把骨灰盒的封条拆开，撒的时候顺着风，慢点儿就行。”他的声音轻，像怕惊碎了空气里的什么。旁边的李叔摸着手里的竹篮，里面装着晒干的菊花，是他老伴种在阳台的，“她总说菊花耐活，像她年轻时候在东北插队的性子。”竹编的篮筐纹路里还留着阳光的温度，像老伴的手摸过的感觉。

九点整，船鸣了一声笛，像谁轻轻敲了敲海的门。家属们排着队登船，台阶上垫着防滑的草席，小张扶着拄拐杖的陈爷爷上去，陈爷爷的怀里抱着儿子的骨灰盒，盒身刻着“海阔天空”四个字——那是儿子生前最爱的歌，高考完的夏天，父子俩坐在海边唱了整整一晚。船舱里的窗户开着，风钻进来，把陈爷爷的白发吹得飘起来，他望着窗外的海面，眼里像装着一片没有云的天空。

十点半，主持人站在甲板上，手里拿着话筒，声音被风裹着飘得很远：“我们送各位亲人最后一程。海是包容的，它装过风，装过云，装过每一个关于‘回家’的愿望。”她的面前摆着一个铜制的香炉，里面烧着浅粉色的香，烟顺着风往上飘，像谁写的诗，歪歪扭扭地往云里钻。王阿姨第一个走到栏杆边，她把蓝布掀开，骨灰盒是陶瓷的，上面画着玉兰花，她轻轻倒出一点骨灰，顺着风撒向海面，花瓣跟着飘过去，像一群白色的蝴蝶追着云走。“老周，你看，玉兰花开在海里了。”她笑着说，眼泪却顺着脸颊掉下来，落在手背上，像一颗透明的玉兰花。

李叔撒的时候，把骨灰分成了小把，每撒一把就说一句：“老伴，这是你种的菊花，我帮你带过来了。”菊花瓣落在海面上，浮起小小的涟漪，像谁在海面上画了朵花。陈爷爷站在旁边看着，突然说：“我儿子小时候总说，海是地球的眼睛，能看见天上的星星。”他把骨灰盒里的东西倒出来，除了骨灰，还有一张照片——是儿子七岁时的照片，穿着海军服，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。照片顺着风飘向海面，陈爷爷对着照片挥手：“儿子，去看星星吧。”

小张站在甲板的角落，看着这一切，他想起上周有个小女孩，把爸爸的骨灰和自己画的画一起撒了，画里是爸爸带她去海边玩的场景，沙滩上有个大大的城堡，城堡上插着一面小旗子，写着“爸爸的家”。“叔叔，爸爸会住在城堡里吗？”小女孩仰着头问他，眼睛里像装着星星。小张蹲下来，摸了摸她的头：“会的，海会把城堡藏在浪花里，等你想他的时候，就来海边听浪声，那是爸爸在跟你说话。”

船慢慢往回开的时候，甲板上还留着花瓣的香气。王阿姨捡了片落在栏杆上的玉兰花瓣，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，笔记本的封皮是蓝色的，和裹骨灰盒的布一样。“等我老了，也要来这儿，和老周一起。”她摸着花瓣说，阳光照在她脸上，把皱纹都染成了金色。陈爷爷望着海面，嘴里哼起了儿子生前最爱的歌：“海阔天空，在勇敢以后，要拿执着，将命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