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儿女死后能入祖坟吗

清明的风裹着松针香钻进衣领时，我蹲在祖坟的青石板前擦爷爷的墓碑。旁边的婶子正给老周的临时坟拔草，拔着拔着就叹气：“老周走了三年，还没进祖坟呢，没儿没女的，愁人。”风把她的白发吹得贴在眼角，我想起老周生前总戴顶破草帽，帮着修祠堂门、给留守儿童补书包，村头的狗见了他都要摇尾巴。

老辈人传下来的说法里，“入祖坟”得讲“香火”——没有儿女就没人“续香”，坟头的土都像少了人气。以前农村里遇着这种情况，会找侄子过继，名义上续上“后”，好让老人走得安心。可老周一辈子没结婚，也没提过过继的事，族里的老人一开始犯嘀咕：“没后嗣的人，进了祖坟会不会‘占位置’？”

但今年清明前，族里开了次家庭会，小辈们先开口了：“老周以前帮我家修过漏雨的屋顶，大冬天的手冻得通红；我小时候没钱买铅笔，是老周偷偷塞给我五块钱；祠堂的门槛坏了，他蹲在那修了三天……”没等老人说话，三叔拍了桌子：“什么后不后的？老周比有些有儿女的人更像家人！”于是大家商量着，把老周的骨灰盒从临时坟里迁出来，葬进了祖坟的第三排——那是以前给“帮过家族的人”留的位置。

其实现在的规矩早不是死的了。隔壁张姨没儿没女，生前在村里小学当炊事员，给留守儿童煮了二十年热饭。去年她走的时候，全村人都来送葬，侄子主动把她葬进祖坟。侄子说：“张姨养过我小时候，她不是没儿女，是有一群儿女。”还有村东头的老林，没结婚但帮着照顾了瘫痪的堂哥十年，堂哥的儿子把他当亲爹，死后直接葬进了自家祖坟的正位。

昨天我看见婶子把老周的牌位放进祠堂，牌位旁边摆着他生前爱喝的茉莉花茶。她摸着牌位上的字说：“老周，以后不用再蹲在外面听风了，回家吧。”风里飘来桃花香，祠堂的香案上，老周的牌位和爷爷的牌位挨在一起，像生前坐在一起抽烟的样子。

傍晚的时候，族里的老人坐在祠堂门口晒太阳，有人问：“没有儿女真的能入祖坟？”老人摸了摸下巴的胡子：“祖坟是装亲情的，不是装规矩的。你给过大家多少暖，大家就给你留多少位置。以前的说法是怕‘断了香火’，可现在谁还把‘香火’当根绳子？人心才是最紧的绳子。”

晚上吃清明粿的时候，我夹了个艾草味的给婶子，她咬了一口说：“老周以前最爱吃这个，每年清明都要我多做几个。”窗外的月亮升起来，照在祠堂的瓦当上，我忽然明白：所谓“入祖坟”，不过是“回家”的另一种说法——不管有没有儿女，只要你在这个家里待过、疼过、帮过，这个家就永远有你的位置。

风里又飘来松针香，像老周生前拍着我肩膀说的话：“丫头，别愁，日子都是暖出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