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治离海边最近的地方

长治的风里总带着点黄土的腥气，尤其是春天，风卷着浮尘掠过街道旁的国槐，落在行人衣领里。我从小听奶奶说，她年轻时跟着村里人去青岛做工，"那海呀，比咱们漳泽湖大老多了，浪打礁石的声音跟打雷似的"。那时候我趴在她腿上，盯着蒲扇上的喜鹊图案，想象"比漳泽湖大老多"的水——漳泽湖的水是绿的，带着芦苇香，海的水是不是蓝得像课本里的天空？

后来才知道，长治作为山西东南部的内陆城，四面环山，离海边最近的地方其实在山东日照。查地图时，直线距离大概650公里，自驾走二广高速转日兰高速，半天就能到；嫌开车累的话，坐高铁也方便，长治东到郑州东转日照西，全程约4个半小时。去年夏天，我跟朋友终于把"看海"提上日程。出发前一晚，我们在八一广场旁边的夜市吃炸串，朋友咬着炸年糕说："明天这会儿，咱就能踩沙子了。"我盯着油汪汪的炸串，突然觉得年糕的甜辣里都裹着点海风的咸味儿。

到达日照时刚过清晨六点，民宿就在万平口沙滩边上。推开门的瞬间，海风裹着潮湿的咸气扑进来，我光着脚往沙滩跑——沙子比想的还细，像撒了层碎玉，踩下去陷半指深。远处海平面泛着鱼肚白，几只海鸥贴着水面飞，翅膀尖儿沾着浪花。沿着沙滩走，遇到个卖煎饼的阿姨，三轮车停在椰树下，"要加肠不？"我点头，咬一口脆生生的煎饼，配着海风的咸，连肠的香都变鲜了。中午去石臼市场买海鲜，两斤皮皮虾、一斤花蛤，找大排档加工。老板是胶东汉子，操着方言问："山西来的吧？要不要加辣？"看着他把皮皮虾倒进锅，油花"吱啦"爆起来，香味儿飘满屋子，我突然觉得之前的车程都值了。

那天晚上，我们坐在沙滩上看星星。日照的星星比长治亮，没有太多灯光污染，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。朋友突然问："你说咱长治人为啥这么想海？"我望着远处的灯塔，它的光每隔几秒扫过海面："可能因为离得远吧？越没见过的东西，越想摸一摸。"风里传来酒吧的歌声，是赵雷的《南方姑娘》，可我觉得，长治的姑娘也有海的情结——不是海有多美，是它代表着"远方"：是风里没有黄土的地方，是能把"想象"变成"触摸"的地方。

回来时我带了瓶日照的沙子，装在玻璃罐里放书桌角落。加班到深夜时，盯着那罐沙子，就能想起万平口的海风、石臼市场的海鲜，还有奶奶当年说的"比漳泽湖大老多"的海。其实长治离海边的距离，从来不是数字——它是奶奶的回忆，是我的期待，是踩在沙滩上的第一脚，是咬开皮皮虾时的鲜甜。对于我们这些内陆长大的人来说，海不是一个"地方"，是藏在心里的小小心愿，是对"更辽阔的风"的向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