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葬对儿女的影响

清晨的海风裹着咸湿的水汽撞进衣领时，我正蹲在青岛第三海水浴场的礁石上，指尖蹭到了骨灰盒上的海盐——是上周特意去滩涂捡的，爸爸以前总说"市面上的精盐没筋骨，要吃晒出来的海盐才鲜"。妈妈站在身后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，塑料密封袋里的花瓣飘出来一片，是爸爸最爱的桅子花，晒干的花瓣边缘卷着，像他晚年常翻的那本旧《航海日志》的页角。

决定海葬时，我们家吵过三次。大姑红着眼眶说"连个坟头都没有，以后清明上哪儿烧纸"，我握着爸爸临终前写的便签纸——他用抖得厉害的笔写"我当轮机长时，跟着船走了大半个中国海，渤海的浪急，南海的水蓝，死后想沉在海里，比埋在土里舒服"——突然就懂了。他一辈子没说过"我爱你"，却把最后一次"为我着想"藏在浪里:他知道我最怕每年清明挤在墓园的人群里，对着石碑说"爸爸我挺好的"，却不敢回头看妈妈抹眼泪;他知道我总想起小时候他带我行船，我坐在船头啃着他煮的糖心蛋，海风把他的帽子吹走，他笑着喊"小丫头，帮我捡帽子"的样子。

撒骨灰的瞬间，我以为自己会哭到站不稳，可当灰白色的粉末落进海里，被浪卷成细小的漩涡时，妈妈突然说"你看，你爸在翻跟头呢"。我抬头，看见远处的海平面上，一轮橘红色的太阳正从云里钻出来，光洒在海面上，像爸爸当年擦得锃亮的轮机表盘。风里飘来一丝桅子花的香，我想起上周整理他的遗物，在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件旧海魂衫，领口还留着我小时候用蜡笔涂的蓝点——那是我偷拿他的衣服画"轮船"，他发现了也不生气，笑着说"我们家小画家画的轮船，比我开的还好看"。旁边卖早餐的阿姨推着车经过，喊"豆浆油条嘞"，我突然想起爸爸总说"豆浆要喝甜的，油条要炸得焦"，于是走过去买了两杯，递一杯给妈妈，另一杯倒在海里——泡沫浮起来，像他以前喝豆浆时吹开的热气。

后来的日子，海葬的影响像涨潮的海水，慢慢漫进生活的缝隙。我以前从不敢碰鱼，总觉得鱼鳞滑溜溜的像爸爸临终前的手，可上周在超市看见新鲜的带鱼，突然想起他教我挑鱼: "看鱼眼，要亮得像灯泡;摸鱼身，要硬得像石头"，于是鬼使神差买了一条，按照他的方法用海盐腌了，煎得两面金黄。女儿凑过来闻，说"妈妈，好香呀"，我蹲下来，摸了摸她的头——她的头发像爸爸的，卷卷的——说"这是外公教妈妈的，外公以前是轮机长，会煮全世界最好吃的鱼"。女儿歪着脑袋问"外公在哪里呀"，我指着窗外的云说"外公在海里，风里有他的味道，海浪声是他在说话"，她突然笑起来，跑过去打开窗户，喊"外公，我要吃煎鱼"，风卷着窗帘扑进来，吹得桌上的《航海日志》翻到最后一页，上面写着"2023年5月12日，小丫头考上了教师，我很开心"。

上周带女儿去海边玩，她蹲在沙滩上堆城堡，突然抬头喊我"妈妈，你看"——她用小桶挖了个坑，里面放了颗捡来的贝壳，说"这是给外公的城堡"。我坐在她旁边，摸了摸沙滩上的温度，想起爸爸以前带我行船，我问"爸爸，海有尽头吗"，他说"海没有尽头，就像爸爸的爱，你走到哪儿都能听见浪声"。风里传来远处的船鸣，女儿突然抓起一把沙子，撒向海里，说"外公，我给你送沙子啦"，沙子飘在风里，落在海面上，像极了那天撒骨灰的样子——可